舒云展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汐他们，好像在说“看吧看吧，都跟你们说了让你们快走的吧？”
舒云展将小女孩头上歪掉的蝴蝶结扶正道：“小蝶，他们是给我送钱来的。”
“那钱送了吗？”
“还没呢，说要见到你们本尊后才肯付钱。”
说完这话，舒云展斜着眼看向叶汐和易阳：“现在看到了本尊，可以开始我们的交易了吧？”
舒云展的话音刚落，叶汐突然转身“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舒云展：“？？？”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被吓得往外面跑吗？怎么还主动把门给关上了？被吓傻了吗？
叶汐关上门后，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看向舒云展：“所有鬼都在这里面了吧？”
舒云展：“？？？”
叶汐解释道：“虽然我不太喜欢到处打鬼，但既然碰上了也不能没有职业操守装作没看见你说对吧？”
就在这时，一个原本坐在旁边看热闹的独眼老鬼突然惊叫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这个人是‘杀鬼狂道士’叶汐！！”
舒云展：“杀鬼狂道士？？？”
有那么一瞬间，舒云展以为它说的是一个游戏角色。
而叶汐则在心中汗颜了一下：她的名号还真是深入“鬼”心啊，都过年了这事还没翻篇。
那个叫“小蝶”的女孩神情怔了怔，看样子也是知晓“杀鬼狂道士”的名号，当机立断朝叶汐冲了过去，准备先发制人。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小女孩行动飞快，叶汐的反应更加迅速，连桃木剑都没有掏出来，直接将一张定身符贴到了她的脑门上。
定身符，定住了，你的身体就不是你的了。
小女孩顿时浑身不能动弹，神情有些慌张起来，但看向叶汐的眼神依旧是恨意满满。
其它小鬼、老鬼见它们之中的MVP都被定住了，瞬间炸开了锅，一片鬼哭狼嚎，也不管是不是会损失自己的元气，集体往窗子外面跳去跑路。
有的小鬼被身强力壮的鬼挤了出来，片刻也不敢停留，特别惜命地抱着不知是谁正往窗外跳的大腿死命不撒手。
易阳：“……”
原来鬼的求生欲也很强啊。
舒云展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叶汐：“你你你……是谁？”
叶汐行了一个拱手礼：“千松山清心观道士，无念子。”
“道士？！”舒云展被这个身份吓了一跳：“你是道士？！”
叶汐点了点头。易阳在一旁开口解释道：“学长，我们其实不是为了买画来找你的。”
易阳将他们在广场上看到画后的整个过程告诉了他。
舒云展沉默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原来这就是你们找我的原因。但是，它们这些鬼……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坏。”
叶汐听到这话，心中小小地诧异了一下。
一般人虽然对鬼怪谈不上有多强烈的仇视，但她也从来没听到有谁会为它们说一两句软话的，虽然它们生前也是人。
叶汐劝他道：“我超度它们其实也是为它们好，投胎做人总比孤魂野鬼好吧？”
舒云展还没回答，那个被定住的小女孩小蝶突然冷笑了一下：“你凭什么认为投胎做人就比当孤魂野鬼好了？”
“呃……”
叶汐有些被问住了。
如果有“当人”和“当鬼”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时，一般来说正常人都会选择“当人”这个选项吧？
易阳看向小蝶：“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当鬼好呢？”
小蝶冷哼了一下，固执地不再开口说话。
叶汐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舒云展，舒云展微微叹了口气：“因为小蝶是被自己父亲活活打死的，所以，它并不觉得当一个人会比当个鬼好……”
……
小蝶出生在一个偏远山村的家庭里。在她之前，她的家里已经诞生了三个姐姐。
小蝶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没觉得当人有什么快乐的，每天都要面对母亲的哭泣，父亲的毒打，以及奶奶的辱骂。
她的三个姐姐的境况比她好不了多少，只是比她早习惯了几年，所以有些麻木了，每天像个木头人一样干活，睡觉，吃饭，干活，连抱怨和哭泣都没有。
小蝶唯一一次看到自己的大姐笑是在她嫁人的时候，虽然大姐那个时候不过才十六岁，虽然对方是个大她二十岁的老男人，虽然对方还是个瘸子。
在大姐嫁人的那天，看到堆在院子里的彩礼，看到父母亲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看到那个瘸腿老男人用一种色眯眯的眼神看向大姐及二姐、三姐，甚至自己身上时，小蝶第一次心里充满了冷彻脊骨的恐惧，那是比父亲喝醉用烧火钳打她时来得更强烈的恐惧。
有时候她情愿自己也像大姐、二姐、三姐那样是个木头人，因为这样她就不会有这些恐惧了，这样她也能好好地苟活于这个世界上了。
小蝶的父亲初次尝到卖女儿的甜头后，再也不随便打小蝶和她的两个姐姐了，也不再去地里务农，而是走门串户，从这个村到那个村，到处去询问哪里有拿得出彩礼的人家想要娶媳妇。
小蝶的父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执着并努力于某件事。
在他的打听下，不到几个月，家中三个女儿的亲事他都已经敲定了人家。
当时的小蝶也不过十二岁，母亲稍微为小蝶争辩了几句“年龄小，不合适”，便被喝得醉醺醺的父亲一顿毒打。
“年龄再小也是赔钱货，留在家里做什么？说到底也是你肚子不争气，我要个儿子就这么难吗？！我打死你个只生赔钱货的贱货！！”
小蝶躲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看得明明白白，心中的恐惧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变成了怒气。
怒气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控制住了小蝶整个人，然后突然一发力，小蝶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拿起旁边的酒瓶朝父亲冲了过去：“别打我妈！”
“砰！”
因为身高限制，她手中的酒瓶只砸在了父亲的肩上，然后碎了一地。
小蝶的父亲愣了一下，似乎是诧异她的反抗，但也仅仅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父亲将手中的烧火钳对准了小蝶，小蝶抱头蹲在地上，以为这次不过像往常一样得到一顿毒打，结果没想到，自己的脑袋突然迎来重重一击，直击脑髓，然后耳边传来了母亲凄厉的叫声……
死亡，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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