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公主府的东西两座水阁赏景视野最佳,可偏偏它们距离湖边的主路甚远,需绕过一片枝繁叶茂的竹林与堆叠精巧的假山,绕过来颇费一番功夫,故而平日里少有人问津。
吴越不欲在这场充斥着虚情假意的宴会上,与宗室勋贵过多盘桓拉扯。
他将杜和儿托付给吴华光招待后,便拉着范成明、冯睿达一同在园子里溜达。
有两位凶名在外的“煞神”在旁镇场,那些想上来攀附寒暄、打探消息的人都下意识避开,吴越的耳边果真清净了许多。
难怪段晓棠要借他们二人自污名声,这般“恶人”挡箭牌,用对了地方,果然有奇效。
三人一路闲话家常,不辞辛苦地爬上了东水阁,本想在此清静片刻,好好欣赏湖光山色,却没想到最后跟上来的竟然是吴漳。
究竟是吴漳特意留意了他的行踪,一路寻来,还是纯属巧合,两人恰好同好此处景致,吴越一时也说不清道不明。
两方人马,说起来不是沾亲带故,便是早有渊源。此刻聚在一处,倒也不显得生分。
众人就着窗外潋滟的湖光水色,说着风花雪月的闲淡故事。
或是聊起近日长安教坊新出的曲子,唱腔如何婉转。或是谈及城中哪家酒肆的佳酿最是醇厚,下酒菜如何精致。又或是打趣彼此近日的趣闻轶事,半句不提朝堂纷争,也绝口不聊兵权归属。
袁家兄弟原本还提着心,以为自己无意闯进了什么宗室秘密交易的现场,正琢磨着该如何找借口体面退场,见众人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事,那颗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吴漳转头对着身边的少年人说道:“阿襄,袁家这两位郎君,年纪与你相仿,性情想必也合得来,你们年轻人一块下去逛逛吧!”
吴襄连忙应声:“是,大哥!” 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拘谨与腼腆。
吴襄是吴漳的幼弟,不久前刚受封宋国公。
虽说已是国公之尊,却因年纪尚轻,未曾入朝任职,性子也还带着几分未脱的单纯。
说起来,如今水阁中众人的年纪差距左右不过十岁,可无形之中却分了界限。
袁家兄弟和吴襄因为未入朝为官,被光荣的分到了小孩那桌。
三人正准备转身下楼,楼梯处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冯睿达离门口最近,下意识地往下瞥了一眼,随即转头向众人压低声音通报,“安德县公。”
袁家兄弟性子无害,大可以直接放上来,杨守礼却是今日的主人家,身份特殊且关系微妙。
吴越于公于私都不愿和杨守礼私下来往,吴漳则是不想被杨守礼发现他和吴越单独来往过,免得引火烧身。
现在拦人是来不及了,何况也没有把主人家拦在外面的道理。
两人飞快地在空旷的水阁中打量一番,除了几张简单的桌椅、一面雕花屏风外,再无其他可供藏身之物。
一行人反应极快,眼见楼梯已被杨守礼堵住,当即做了决定,从临湖的窗户翻出去。
幸而东水阁建筑精巧,窗外竟设有一道狭窄的木质挑台,仅容一人侧身贴墙而立,刚好能避开屋内的视线。
袁家兄弟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转眼间身边的人就散得干干净净,一个个身手敏捷地翻出窗户。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他们也知道事出有因,连忙跟着爬上窗台,小心翼翼地翻了出去。
这种简单的爬窗动作,对他们这些常年顽劣的纨绔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
只要不低头去看脚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心里也不必过分害怕。
一群人身贴墙壁,排成一列,鬼鬼祟祟地屏住呼吸,活像一排贴在墙上的壁虎。
在远处的湖边众人看来,他们依旧是一派落落大方,站在水阁边上欣赏湖景的惬意模样。
吴漳替众人想了个搪塞的由头,压低声音对吴越说道:“七叔,待会我们吓一吓三郎。”
若是杨守礼没发现,那自然是最好;若是发现了,也能凭着这个借口蒙混过关。
吴越从善如流,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调侃,“他也确实该被好好地吓一吓了。”
杨守礼悠然登上水阁,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轻纱的声响。他心中暗自揣测,难道吴越一行人已经从其他地方下去了?
登高望远,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人的心境不由得开阔了几分。
杨守礼靠在窗前,假意静心赏景,却不知只要他将身体稍稍往外探一探,就能与贴在窗外挑台上的袁昊嘉四目相对,撞个正着。
就在窗外众人打算等他离开时再翻回去的时候,楼梯处又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冯睿达凭借多年的经验,从落脚的轻重判断,来者应当是一个女人。
青芝叉手行礼,“三郎,长公主吩咐,快到开宴的时辰,该请诸位贵客移步入席了。”
杨守礼一把搂过青芝的腰,语气轻佻地轻嗤道:“急什么?母亲的寿宴,难道还能少了我不成?”
窗外的众人贴在冰凉的木板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棂,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纨绔子弟对风月之事本就见怪不怪,倒也没多少抵触心理,可眼下站在外面吹冷风的一群人,派系不同、阵营各异,实在不宜在此“共襄盛举”,听这种活色生香的动静。
众人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只盼着杨守礼能人如其名,记得今天是他老母亲的大寿,多少收敛几分,别做出太过出格的事。
好在屋内的杨守礼也只是上下其手,吃了两把豆腐,并未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青芝慌忙整理好微乱的头发和衣裳,正准备再次催促,杨守礼忽然语气不善地问道:“那几个贱人,如何了?”
青芝神色一凛,恭敬地回道:“瞧着倒也安分,并未闹出什么乱子。”
杨守礼轻哼一声,话语中藏不住的杀气腾腾,“母亲就是太过糊涂,被那些人迷了心窍!等我腾出手来,便亲自料理了,省得他们留在母亲身边,玷污了母亲的声名。”
青芝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三郎,长公主似乎有意将人外放出去为官。”
虽只是小官,却也是名正言顺的朝廷命官,绝非寻常庶民或士子可比,一旦上任,便有了官身庇护。
杨守礼不屑道:“那又算什么,死就死了,谁还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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