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失火案,少府监共有十余人罹难,数十人被灼伤,伤势轻重不一。
三司急需查明,这些遇难者中,哪些是不幸被困火场而死,哪些是被人蓄意杀害后纵火焚尸。
这直接决定了后续的查案方向。
可验尸工作却进展缓慢,负责监督的刑部官员甚至主动叫停了仵作的操作。
大吴的官员不会去亲手触碰尸体,他们的职责只是在旁监督、记录仵作的结论,至于是否采纳,全凭个人判断。
典型的手脑分离。
仵作就像是官员手中的工具,好不好用,全看运气。
三司的仵作自然不是滥竽充数之辈,可合作多年,监督的官员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犹豫。
面对这些尸体,仵作们无法确定死因,时而说像是被浓烟呛死,时而又说骨骼有裂痕,可能生前遭过殴打。
如此重大的案件,一个判断失误,就可能导致整个查案方向偏离,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一名刑部官员沉吟片刻,试探性地提议,“近来京兆府提交的验尸文书,条理清晰、结论明确,看起来比我们的仵作还要专业几分,不如…… 向京兆府借调。”
刑部主官立刻拍板,“立刻给京兆府行文,请他们派最得力的仵作过来!”
比刑部公文先到京兆府的,是小道消息。
京兆府自然明白,三司要借调的是哪一位“仵作”。
无论如何,人从京兆府出去,京兆府就要担上干系。
官员们不敢贸然答应,只能回复,“此人是从外头请来的,并非衙中属吏,需得派人去请,还请稍等片刻。”
缓兵之计先搞起来。
往常负责联络的王差头出去拿人了,京兆府官员连忙将柳恪找出来,知道两人是邻居,往后还要长长久久地做邻居,让他赶紧去济生堂报信。
京兆府的官吏更新速度快,但林婉婉不是他们的人,不沾染内部是非。
这样的技术大佬,自然要供起来。
京兆府的官员心里门儿清,哪怕眼下用不上她验尸,万一哪天衙里有人急病,还得靠她救命。
这种时候把关系维护好,准没错。
更何况,先前京兆府之所以能果断把“军衣案”推给大理寺,除了惯有的推诿心态,背后少不了祝明月的授意。
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往这摊浑水里掺了半只脚,谁也不想把关系搞僵。
济生堂里,齐蔓菁正站在药柜后,踮着脚整理顶层的药材。
她转身抬眼间,就看见一身青袍的柳恪进门,笑着打招呼,“柳二郎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柳恪微微颔首,不急不缓地说道:“齐小娘子,请问林娘子在吗?我有要事找她。”
齐蔓菁一听就明白,这不是普通患者问诊,立刻侧身指了指后院,“师父在后头的制药房熬药膏呢,我这就去叫她。”
不多时,林婉婉收拾妥当,擦了擦手上的药粉,到前面的休息室见柳恪。
她第一眼先瞧的是柳恪的面色,依旧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却比刚认识时好了不少,至少眼底有了神采。
林婉婉忍不住在心里对比,李君璞钢铁般的体格,在京府两县当差后,干得那叫一个要死要活,溢出的怨气能养活十个邪剑仙。
反倒是先天病弱的柳恪,在京兆府衙里不仅没被压垮,还渐渐适应了节奏,每日回来不见新增的烦恼,问起近况只说一切都好。
这反差让胜业坊的邻居们大呼诧异,连李君璠都特意把这事写在给李君璞的信里,就不知道远在外地的李君璞看到信后,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如柳恪适应而“小气”一场。
毕竟在外人看来,柳恪的先天条件样样不如李君璞,无论是健康、家世还是智谋,可两人的境遇却天差地别。
闲话少说,柳恪开门见山,“林娘子,三司在少府监失火案中遇到了麻烦,想请你去协助验尸。”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府里并未对外透露你的身份,只是说有位擅长辨伤断因的高人,你不必担心暴露。”
林婉婉若是不想去,京兆府有的是推诿的理由。
林婉婉心里一动,昨晚她刚收到段晓棠的传信,说少府监失火绝非意外,背后牵扯甚广。
她如果能参与验尸工作,就能获取第一手线索。
林婉婉沉吟片刻,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容,“这活我接了!就看三司敢不敢让我去验了。”
不提林婉婉的女医身份,在以男人为主导的官场有多敏感。单说她是右武卫的家属,就足够让被右武卫反复重锤的三司思量几分了。
毕竟让她参与验尸,无异于让右武卫直接知晓案件进展,这可不是三司愿意看到的。
柳恪自然明白其中的顾虑,缓缓点头,“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结果正如林婉婉所料,三司向京兆府行文借调仵作,前后不过一刻钟就批完了。
可一听说京兆府推荐的“高人”是林婉婉,衙署里立刻炸了锅,争论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
反对的声音占了多数,“一个民间女医,怎么能碰官衙的验尸案?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三司无人?”
“她是右武卫的人!让她验尸,万一她偏袒右武卫,篡改结论怎么办?”
“少府监的案子本就牵扯南衙,再让右武卫的人掺和进来,岂不是更乱?”
支持者则寥寥无几,只敢小声反驳,“可三司的仵作确实拿不出结论,林大夫先前在京兆府里断过伤,本事是有的。”
“眼下天气不热,尸体还能放几天,可再拖下去,死者家属那边怕是要闹翻天了。”
果不其然,就在三司争论不休时,衙署门外传来了死者家属的哭闹声。
十几个人跪在门口,捧着灵位要求“还亲人公道”,甚至有情绪激动的人要冲进去抢尸体,说“与其让官老爷们拖着,不如带回家安葬”。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高门大户通过各种渠道旁敲侧击地施压,让办案官员们苦不堪言。
眼看局面越来越难控,三司主官终于拍板,狠狠拍了下桌子,“别争了,让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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