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僵持不下。
每一天，阵亡名单上的名字都在疯狂增加，如同冰冷的雪片，堆积在侯浪心头。
沉甸甸的！
几乎要将人压垮。
深夜，神殿内灯火通明，侯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光屏上，上面正播放着前线战争情况。
一只黑色甲虫从天而降，一下子突破了阵法防御，落在人族阵营中。
下一刻！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之后，侯浪痛苦的闭上眼睛。
只是
就算他闭上眼睛，战场上的嘶吼与哀鸣，还是萦绕在他耳边。
那些年轻或不年轻的人族死亡画面，也非常真实出现在脑海中。
一股深沉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源于灵魂深处的重压，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这一刻
一丝自我怀疑会悄然滋生，如同藤蔓缠绕心头。
‘若我当初……能再忍耐些时日呢？我如何答应亚当和夏娃？不那么急于与熊赵达正面冲突....
暗中积蓄力量
是否，就能避免如今这般惨烈的消耗？是否，就能让更多人免于死亡呢？’
这念头带着悔意的荆棘，刺痛着他的道心。
于是
他坐不住了。
虽然非常的累，但还是立马就走了出来，朝着最近的战场就飞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
他几乎化身成了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哪里的防线告急，他的身影便出现在哪里，每次一出手就是疯狂的战斗。
好几次都受伤了。
哪怕很多人都劝他，但他还是拼命咬牙坚持着，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旗帜，能极大鼓舞士气。
稳定战局！
然而，随着最近在战场到处忙碌，慢慢的他发现一个令他又心痛又震撼的现实。
就是...
承受着巨大伤亡的人族，并未如他担忧那般士气低落或濒临崩溃。
相反
整个北境人族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坚韧与顽强，很多人擦干眼泪之后，马上就拿起武器冲了上去。
根本不惧怕死亡！
……
这天
夜幕降临
在击退了一波黑魔后，侯浪没有返回神庙，而是换上了一套普通士兵的作战服，脸上也刻意抹了些黑灰。
悄然来到了战地医院。
这里聚集着刚刚从尸山血海中轮换下来的战士们，以及一些负责后勤、救护的平民志愿者。
条件有些艰苦
因为战斗太激烈，人类工业能力也就达到极限，各种能源也优先保障战争。
所以
这个医院竟然只有一些简单的帐篷，连烤火竟然也是一些原始的木材火堆。
这些伤员围坐在几处篝火旁，沉默地分享着为难吃的能量药剂和清水。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但士气还行！
侯浪的悄然加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只像一个同样疲惫的普通士兵，找了个角落坐下。
很快就和周围的人混熟了。
时机差不多了，侯浪用略带哭泣的嗓音开口：“这仗，打得真的太惨了，我的伙伴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附近的人眼神都是一黯。
大家情况都差不多。
侯浪接着道：“各位，我就是有点不明白，这战争到底啥时候结束啊，我们到底图个啥？如果能谈和，是不是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他的问题。
让原本有些喧闹的火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多目光看向了侯浪。
尤其是几个老人，眼神都带着一丝审视。
不过
在看到侯浪有些年轻后，就放下了那些戒心。
这时候，侯浪身边一个正在抽烟的老兵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浑浊的烟雾:“小兄弟，听你口音，不是北境本地人吧？从别的地方来支援的？”
侯浪含糊地“嗯”了一声。
老兵咧了咧嘴，先是递了一根烟给侯浪，接着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老头子代表北境人族谢谢你了，感谢你们的帮助。”
好几个人也站了起来。
都深深鞠了一躬！
“大叔你也这样。”侯浪赶紧扶起老兵道：“都是一个种族，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就是有些看不懂这场战争，发一下牢骚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理解理解！”老兵一脸慈祥道：“你这个年纪，家里应该是上等人，应该没经历太多死亡，也没吃过苦，所以才会这样。”
“你经历过很多死亡吗？”侯浪反问道。
老兵笑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很多，多得我都数不清了，多得我都习惯了。”
接着
老兵使劲吸了一口烟，接着一口气吐出来：“我今年51岁了，从我记事那天起，就在跟天斗，跟地斗，跟怪物斗，那些不把我们当人看的贵族斗！
家人朋友死的死，散的散，就我命够硬，囫囵活到今天的。
人命有时候比狗还贱！
死，早就习惯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激昂：“其实我非常怕死的，因为小时候那会，我爷爷为了掩护我，被一头蛇妖给吃了，我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不过...现在...
我更怕哪天病死了，或者死在那群人族败类手里，不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老兵的这番话，一下子引起了好几个人的共鸣。
纷纷发表看法。
“就是说！”旁边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接过话道：“我早就看那些异族不顺眼了，以前联盟说让顾全大局、要和平，不让我们打。这会终于可以打了，老子就是死了也要溅那些畜生一身血，死在自由的路上。”
“说得对！”旁边又一个女子接过话道，“以前那种日子早就过够了，就该和这些杂碎拼了，把它们全部用来熬汤。”
一个手臂上缠着渗血绷带的中年人也低声道：“小兄弟，大家都怕死，但我们更怕过去那种猪狗不如，连思想都被控制的日子。现在有机会搏一个真正的未来，别说是死，就是现在把我拿去献祭了，我也认了！”
“没错！只要上面的大人物不放弃，咱们就跟着干到底！”
“只求一件事，就是我们死了后，可以帮忙照看一下家里的老爹老娘，娃娃们……”
“对！让娃娃们好好活下去，自由的活下去。”
“为了自由！”
……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不高昂，不激烈，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
侯浪一直没有插上话。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胸腔之中仿佛有滚烫的熔岩在奔流，让他心情一次沉重。
原来
人类竟然这么惨！
他缓缓站起身，依旧保持着普通士兵的姿态，但眼神已经变得无比清澈和坚定。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仿佛要将他们刻在心里。
“谢谢大家，我记住了，我知道以后怎么做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是眼神却非常的明亮，再也没有一丝的晦暗。
侯浪知道
他错了！
人族的脊梁，从未被真正打断过，血脉中的不屈与韧性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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