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你梦见了什么？”
秦岳躺在俞言身后，等到自己的喘息平缓了，他才慢慢的转身，从俞言背后看着她。俞言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他现在只能看见她已经揉乱的头发。秦岳像是在诱捕逃跑的猎物的猎人一样，轻声的向俞言询问着。
俞言当然不会回答他，他也不在意，一个人在那里自问自答。
“是梦见我了吗？”
秦岳回想着俞言刚才的行为，他想，这个梦一定是和自己有关的，不然还有什么事可以让她这么激动呢？想到这些，秦岳感觉自己可以奢望的东西就更多了。不管俞言对自己是爱还是恨，只要她还在和自己有牵连就是好的。
秦岳现在最怕的，就是和俞言再也没有交集的理由。
“梦见了什么，是你终于忍忍不住一刀杀了我吗？还是我被你剖开胸膛，挖出心肝，看看这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
“秦岳。”
秦岳还在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想象中的梦境，但是俞言却突然出声了。他没有想到俞言这么容易就会搭理自己，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亮亮的，像这一只刚刚从漫长冬季中清醒过来的蟒蛇，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俞言。
“嗯。”
秦岳的血液都在燃烧升温，可是他的回答依然是陈稳冷静的，听不出喜怒来。
“秦岳，我好累。”
俞言翻了身，把自己的头露出来，她闭着眼睛平躺着，徐徐吐出她的心声。
“是因为我吗？”
秦岳贪婪的看着俞言的脸，看着她终于露出自己的软弱，显示出她的疲惫，秦岳的心里又酸又软。他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他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他回想着王炳章告诉自己的那些事，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热了，泪水直接就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的喉头被那股酸涩撞击着，声音都破碎了。他赶快擦干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才去问俞言。
这一次，俞言没有直接回答他，秦岳盯着俞言的脸，看见她在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以后，轻轻的皱着眉头，她好像很困惑，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吗？是啊，除了自己，还有谁会让她这样的烦恼呢？
“言言，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忘记有一切的人是你。”
秦岳等了一会俞言都没有回答，于是他再次轻缓的说道。可是俞言依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如果忘记一切的人是你该多好，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把你留在自己身边，把自己伪装成你期望的样子，就这样守着你到老……而不是像你这样，恨不得我立刻远离你的生活，再也不要出现。
秦岳也翻了下身，趁机一点点靠近俞言，和她并排躺着。他已经可以嗅到她头发上的清香，他甚至蠢蠢欲动的想要握住俞言的手……
“秦岳，你还记得多少呢？”
秦岳摸索着，刚刚摸到俞言的手，还没有抓住，就突然听见了俞言的问题。他侧过头去看俞言，发现她还是闭着眼睛，拒绝和自己进行眼神的交流，他有些失望，但至少她已经允许你安静的躺在她身边了，不是吗？
秦岳自我安慰着，然后他慢慢整理着自己的记忆。
“我记得，我们刚刚约定好，要带着浩浩去游乐园，然后告诉他小宝的事。”
秦岳终于抓住了俞言的手——她的手很瘦，很凉。秦岳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她的掌心，和俞言十指相扣着。
他终于心满意足的握着俞言的手，可是当他再次去看俞言的时候，发现俞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俞言没有理会秦岳的小动作，只是在他说道“小宝”这个词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盯着秦岳。
俞言紧盯着秦岳的眼睛不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少了那12年的记忆，此刻的秦岳，连眼神都是清澈的。俞言在看着秦岳，秦岳也在看着俞言，俞言的眼睛不再是记忆里那汪澄澈的湖水，盈满了她所有的温柔和憧憬。现在的俞言，是沉寂的看不见底的深潭。
秦岳看着这样的俞言，在醒来后，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他现在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和俞言，即使十指相扣，却相隔了12年。在他缺失的这12年了，他的言言，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的他的生活，他对于她而言，是不是早就已经化作一道丑陋的伤疤，被她深深的掩盖着不敢让人看见，也不肯让自己看见，只有在偶尔阵痛时，才能再次引起她的注意。
“那你应该也忘记了，你的小宝，在游乐园，被你的大宝害死了。”
俞言久久的注视着秦岳没有反应，就在他以为危险解除的时候，俞言竟然毫无预兆的朝着他的心口狠狠的刺了一刀。
俞言说完，似乎是被那“大宝”和“小宝”的说法逗笑了，她竟然还朝着秦岳笑了出来，秦岳看着她的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言言，他的言言，到底经受了多少次痛苦的捶打，才能像现在这样，假装无所谓的笑出来。
“言言，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秦岳终于不再忍耐，他伸出另一只手，遮住俞言的眼睛——他不想再看她故意装出的无谓，他情愿俞言现在朝着他怒吼，也强过现在这样的伪装。
秦岳看着俞言终于收了笑，就把俞言拉进了自己怀里，他让俞言靠进自己怀里——就好像12年前，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
“秦岳，我累了，我不开心，我没有想要的，我整个人都空了。”
俞言被秦岳拉进自己怀里，虽然没有挣扎，但也是僵硬着不肯配合。直到秦岳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沉的嗓音，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慢慢的哄着她，俞言终于委屈的哭了出来——他记得这首歌，她也记得。
这算是他们那短暂的婚姻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温情片段了。
俞言毕业就结婚，先领了结婚证才去领的毕业证，那段时间她一直是忙碌的，她的精力被各种事情牵扯着。同学分别，工作面试，还要不断适应秦岳一家人的热情。她刚刚离开了并没有很认真学习知识的校园，却马上就全身心的投入到新的学习内容里。
就这样慌慌张张，又匆匆忙忙的，俞言感觉自己好像是突然间的，就嫁给了秦岳，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哭着躺着她们的婚床。
初夜，她幻想了很多次，可是像这样简单而疼痛的经历，还是让她失望的。于是所有对于婚姻的恐惧，和幻想落空的悲伤，一并爆发了出来。
秦岳被俞言的哭声打断，那一刻，他也是茫然无措的。他看着床单上的点点落红，听着她抽抽噎噎的哭声，第一次，对俞言产生类似怜惜的感觉。
当时的秦岳，也像现在这样，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所俞言当时听见的那首歌，还伴随着心跳的旋律。
“我会对你好的。”
当时的秦岳是这样对俞言说的。
秦岳想，他当时是真的想要对俞言好，不再让她哭，想一直看她温暖的笑，两个人就这样一起慢慢变老……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让他们走到了如今的境地。
“秦岳，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俞言把自己的头埋在秦岳的胸膛，听着那心跳声，她的理智慢慢回归，她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让自己的人生变得如此狼狈的答案。她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但是依然一无所获，她在这人世间漂泊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言言，我也不知道，或许你想听我说，是因为你遇见了我这个烂人，是我不负责任，没有成为你的好丈夫，也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是我毁了这一切。”
秦岳放下拍着俞言背的手，他想要俞言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他想看到俞言真实的反应。
“是的言言，这些我都承认，我也愿意为了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可是言言，你要的是这个吗？”
俞言没有如秦岳所愿的抬起头，她沉默的和秦岳对抗着，她还是把自己的头埋在秦岳的胸膛，只是她侧过了头，这样，她可以更加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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