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蒋延却收到了一个消息，是关于夏黎的。
看着蒋延一副又要出门的架势，林明朗推了推眼镜，缓慢的说道：“蒋总，我觉得那种混乱的地带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蒋延看向他。
“那边鱼龙混杂，不可控的地方太多了。”林明朗说道。
蒋延：“林特助，你的想象力非常的丰富，你以为我去那乱七八糟的地方？”
林明朗：“抱歉，是我的理解错误。”
蒋延道：“很多时候那些钱和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不需要自己去犯险。”
林明朗想，果然人一有钱就非常的任性呢。
“他很危险，我清楚，我很珍惜自己的这条命，你知道的，我和奚安刚在一起，不会去冒险做任何冲动的行为。”
林明朗心想，刚刚好像又被秀了一脸吧？
“是的，奚小姐会很高兴的。”林明朗说道。
蒋延在提起奚安的时候，眉宇间都是柔软之色，他淡淡的说道：“所以，总是要做点什么，一个让她很难受不舒服的人，总是要解决掉才行。况且，这本身就是我的问题，如果上次就解决掉的话，现在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了。”
林明朗不发表意见，只要蒋延别瞎搞，让他少点工作量，那就最好了。
蒋延又说道：“安安那边这段时间很忙，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和她联络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你没有按时吃饭休息？总觉得她之前虽然答应了，可没人发现的时候，可能还是不会按照答应的去做。星耀确实能监督她，可星耀一向最听她的话，也许后面拗不过她呢…”
林明朗默默地听着，这种时候就好像也不用他开口说什么的，他觉得蒋延就是为了显摆一下，对的，就是显摆，自从蒋延和奚安在一起了，尤其在感情上明显稳步发展了之后，作为他的特助在，在旁边最常听到的就是各种的‘安安说’，真的秀的人一脸、。
林明朗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在这种时候安静的聆听就行了，一旦接了话，那后面可能就有点收不住了。
似乎因为没人能接自己的话，蒋延的视线看向这边。
林明朗默默地低下头，他垂着眼睛避开了蒋延的视线，他是一个称职的特助，在工作上甚至生活上都能安排的非常妥帖，可也只有这些而已，至于别的方面……尤其在吃狗粮这一点上，他真的会被噎到，他拒绝被强硬的投喂硬塞，谢谢。
“林特助，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蒋延点名了。
林特助抬起眼，微笑道：“是的蒋总，我确实有话要说……关于下一场会议，很快就要开始了，我觉得我们该过去了。”
蒋延一顿，他盯着林明朗，幽幽的说道：“林特助，我听说你还单身？”
林明朗：“谢谢蒋总的关心，事实上我是否单身，是处于阶段性的。”
“阶段性？”
“就是我如果惹了她不高兴的情况下，那我就会被扫地出门，那个时候的状态，就是单身。”林明朗非常坦然的说道。
蒋延半晌才说道：“那不错，虽然我不太赞同这样的做法，但是你确实不该惹她生气，当然……安安就不会这样，她一向脾气很好。”
林明朗道：“是的，她的脾气其实也挺好的，如果我不是以公司为家，经常的加班不顾及她的感受，我觉得她一直都是非常体贴温柔的人。”
蒋延这次没有再说风凉话了，他听出了林特助话中隐含的控诉了。
蒋延停止了想要继续秀恩爱的想法，他转移话题，以一种非常严肃的语气说道：“我的确没打算亲自去抓夏黎，我也不觉得我有本事能抓到他，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出够了钱，会有人愿意帮我的忙的。”
林明朗道：“是的蒋总，有些事情确实不用亲自去做，尤其亲自涉险这件事情，您知道的，一旦对方明显故意在挑衅，明显知道其中有陷阱的情况下，最优解是交给更专业的人来做……”
“当钱可以办成的事情，那就不是什么麻烦。”
蒋延低笑着说道。
林明朗有一瞬间想要再次的加工资了，他怎么觉得他做的很多事情，有点脱离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范围呢？
加钱，必须得加钱！
林明朗在心中想，要是蒋延不愿意，等到下次见到了奚安，他觉得他可以隐晦的提醒一下，他觉得这样非常可行。
*
“最近他们那边该很忙了吧？”
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中，一道声音响起。
夏黎席地坐着，靠在墙上，出神的盯着某一处，低声的呢喃着。
他现在的状态比之前更差了一点，但眼睛却亮的惊人。
“星耀！”夏黎开口道，“我知道你在！”
空荡的房间中，真的非常的安静，让他的声音都有了回音。
他面前放着一个手机，这次没有拔卡，更没有断网。
夏黎动了动，曲起一条腿，右胳膊搭在上面，他的目光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这部手机，手机一直都处在黑屏的状态中。
“是的，我在！”
终于，手机有了反应，屏幕亮起，星耀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
夏黎起先是一愣，紧接着他目光死死的盯着手机。
“我能问一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吗？当初奚安创造你的时候，知道你这么厉害吗？”夏黎询问道。
“你没有权限询问这个问题，同样，我也没有回答你问题的必要。”星耀的语调和之前没有区别。
“我知道，我就问一下。”夏黎这个时候看起来非常的好说话，他被拒绝了也不生气，他甚至还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小师姐现在是不是还很生气？”
星耀说道：“很抱歉，我无法理解你们人类对生气的定义。”
夏黎会相信这句话吗？显然不会！
星耀或许确实无法理解人类的七情六欲，但奚安的情绪变化，它该是感知的最清楚的，它无法理解，却能分析她处在什么样的情绪当中。
只是不愿意回答他罢了。
夏黎哼笑了声，说道：“你无法理解？好吧，你确实可能无法理解，这很正常。”
接着夏黎伸出手，但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好像有些艰难，他在往前的时候，脸色更显得苍白了一些，看起来异常的吃力。
“星耀，你已经通知了他们，我的位置了吧？”夏黎喘着气，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又转头看向窗外。
房间中响起了夏黎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的那种程度。
星耀一直没有说话，等到夏黎的咳嗽声渐渐的平息下来后，它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是的！”它说道，“我所接收到的指令，是要抓住你，时时刻刻的监控着你的位置。”
“像一条忠诚的狗。”夏黎冷冷的评价道。
“很高兴你将我形容成那么可爱忠诚的小动物，我很喜欢。”星耀的数据库中有很多可爱生物的照片，它很快的调出了它觉得最好看最喜欢的狗狗照片，很满意它被这样的形容，它确实是真的喜欢。
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夏黎挑了下眉，似乎是被逗笑了一般，一边笑一边咳嗽。
“那么星耀，你的忠诚究竟是对你的创造者呢？还是对华国？”
这个问题很危险，尤其夏黎这个人在开口的时候，说的每句话，可能都会埋着雷，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点燃引爆。
换做稍微了解一下夏黎的行事作风的人，在这个时候都会非常的谨慎。
可惜夏黎面对的是星耀，它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它说道：“这两者并不会产生冲突，按照第一指令，我会遵从华国的一切规章法则，也并不妨碍我对我的创造者也同样的忠诚。”
夏黎嗯了声，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两者并不会产生冲突，我只是在好奇，如果这两者产生除了冲突呢？一旦真的让你陷入到这种选择中呢？”
话音刚落，夏黎好像听到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他抬眼看向窗口的位置，目光微动，接着又慢慢的垂下眼睫。
“你的问题很奇怪！”星耀说道，“我的创造者当初的第一指令就明确的表明，我的一切忠于国家，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
夏黎又一次的低下头。
“是吗？这确实非常符合小师姐的作风。”
“如果二者出现了冲突，我将会舍弃掉我的创造者。”星耀按照铭刻在它核心上的指令说道。
也说不上来那一瞬间，它的程序为什么产生了一点点小波动，星耀在网络上有无数的分身，真正的本体此时就站在奚安的身边。
星耀突然看向奚安，它想，它会严格执行它程序上的每一条指令规则，这是它诞生之初就已经制定好了的，后续也不断的完善，有新的指令镌刻上来。
没有一条是给它的创造者奚安的。
所以，它的回答没有错，它从来不会产生需要选择的两难，因为根本不会存在。
“舍弃……”夏黎好像对这两个字非常的敏感，他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小师姐啊，还真的非常的无私呢。”夏黎讥讽的说道。
“他们来了吧。”
夏黎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动静，凌乱的脚步声更是非常的明显，正在快速的接近这里。
他清楚不是一方的势力。
夏黎想，他的排面还是挺大的，就他这么一个臭老鼠，却让那么多人跟着一起折腾，这到底花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呢？就算现在死在这里，他似乎也没有那么遗憾了。
小的时候总是不被需要的，长大了之后，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晦暗的，没有人真正的需要他，也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他需要什么，他一直都是不重要的存在，一直都是。
夏黎想，最温暖最高兴的时候，还是来到华国的那几年，他的老师还有师兄师姐们，好像也是真心关心他的吧？他是他们中间最小的，总是会被偏袒着。
无论是老师，还是那些师兄师姐，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他，老师看他一个人，也会经常邀请他去他们家吃饭。
虽然很多时候，他真的觉得那些师兄师姐很笨很愚蠢，怎么会那么简单的实验都做不好呢？很多他一眼就能看到答案结果的数据信息，他们却要演算很久。
真的很笨，很蠢！
夏黎想！
夏黎盯着屏幕，星耀的面容在这个时候看起来确实是有些眼熟的，心惊胆战的那种眼熟。
可惜了，这种还是死在异国他乡，还是为了他这种社会的渣滓而死的。
实在太遗憾了。
夏黎的记忆不受控制的被拉回到了数年前的那通电话上。
是最后一通电话。
“是你做的！”电话中，他的父亲声音微微颤抖，却不见丝毫的惧意，“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夏黎已经脱险了，他扬起嘴角，笑容恶劣又狠毒，但声音却透着疑问，道：“你在说什么呢？爸爸，什么是我做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父亲的喘息声很大，隐约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阵阵爆炸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响。
夏黎垂下眼，手中玩着一个打火机，他似乎在欣赏什么美妙动听的旋律，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动静，他甚至还陶醉一般的仰起头。
“夏黎，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你什么时候和那群人有联络的？你竟然和他们勾结在一起。”父亲痛心疾首的怒斥道，“我从小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了狗肚子了吗？”
夏黎淡淡的说道：“我学到了，并且学会了精髓。父亲，你一直不都是这样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哪怕舍弃人性也要坚持自己的理念，我学的很好，铭记于心。”
耳边父亲的声音听不见了，那边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声。
电话那头真的非常吵，但夏黎却并没有放下手机，他安静的听着，也在安静的等待着。
他注视着前方，淡淡的说道：“父亲，比起在我这边做最后的指责，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不如……你去举报我吧！”
“将我做的事情都捅出去，让我为你陪葬。”夏黎说道。
好半晌，他父亲的声音又一次的响起，喘着气，很虚弱，听起来好像撑不住了一般。
“夏黎！”父亲无视了夏黎的提议，如果他想举报的话，一早就做了，而不是打这通电话。
“你说的没错，我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一直以来我为了自己的目的也犯下了不少的错误，我没有将你教好，是我的责任。”
“我打这通电话给你，只是想要告诉你，既然逃走了，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将这边的事情全部都烂在肚子里，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和你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夏黎，我想在最后的时候自私一下，你去华国之后，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活下去，我死了……他们会善待你的。”
“夏黎，我……”
父亲好像有话没有说完，他说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渐渐地好像连发声都非常的困难了。
夏黎想要听清楚对方最后的话是什么，他将手机更紧的贴近耳朵。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骤然响起，他的耳朵被震的一度要失聪了一般，紧接着电话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了。
这个世界好像都变得安静了。
那一瞬间，夏黎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彻底的消失了，他以为他会很乐意听到父亲的死讯的，甚至在之前他就想好了，等到父亲死后，他会好好的庆祝一下的，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他觉得父亲的身份在他这里就是一个沉重的压力，挪开了后，该是一座大山被挪开了。
但在那一刻，明确的感受到了父亲的死亡，还是他一手造成的结果，他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高兴。
他不高兴的。
夏黎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他觉得自己就是泥沼中的烂泥，早就深陷其中再也抽身不了了。
他不知道父亲最后一刻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最后良心发现为他好了，或者……是父亲在最后一刻终于想到他是他的儿子了，想要弥补？
这些都不重要。
夏黎的目光盯着手机看，他转头将电话卡拆下来折断从窗户丢了出去。
他当然会好好的活着。
只是不会按照父亲最后说的那样，彻底的走在阳光底下。
他说过了，他早就烂了。
爬起来走在阳光下？
早就没有这个资格和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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