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来，我们立即下山好不好！先不等三弟了。”楚宜珏又想把我从地上拎起来。
我顾不上考虑他说了什么，我在听那琴声。毛病就出在那琴声里！
楚宜珏手忙脚乱拉我的时候，腰上佩剑的剑穗在我脸上扫了一下。我眼前一亮，立即伸手抓住剑柄抽了出来，把他们吓得一阵乱喊：“阿英放下！”“阿英，你是要干什么？”
有这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在手里，我心里突然踏实多了，身上也像是有了些力气。我用左手拨开他们，右手支撑着爬起来，朝琴声传来的地方走去。心口还在彻骨地痛着，我咬着牙迈步往前走。那只手又鬼鬼祟祟地伸了过来，这次别怪我不客气！我举剑就劈了下去。
楚宜珏在背后喊着：“坏了！这下真疯了！快抓住阿英！”
慕斌像个球一样一骨碌滚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楚宜珏也赶过来控制住我的两臂：“鹤舒，快抢下剑来！”
“你们别添乱！让我杀了他！别拦我，让我杀了他！”我看着那飘飘悠悠的青纱帘子和那帘子里伸出来的手，一边挣扎一边尖叫着。
“阿英，别说胡话，咱们下山，咱们这就下山！”楚宜珏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是疲劳不堪了，他使劲抱着我，还是用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
十三岁那天也是这样，他拿下巴蹭着李慕贤的头，想哄她安静下来。
一直记挂着那天的李慕贤现在已经是眼泪汪汪，已经想回身搜寻他身上还有没有那股香味。
“我的祖宗！这会别添乱！”我咬牙切齿地说。趁着我被他们抓住不能动的工夫，那只手又靠近我的衣襟了。这次它放弃李慕贤了，而是自己瞄着我心口的位置，打算把我的心一把掏出来。“你是什么东西？！”
“阿英？你在说什么？”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没空回答这些人的提问，吼道：“你们别拦我啊！”
“阿英，冷静！”
“放开！”我心一横，使劲一腿踢开慕斌，甩开楚宜珏。你这混蛋要来抓我的心是吗？刚才那一剑没砍到你是么？好，这次我一把抓住你，揪出你来看看是个何方妖孽！
在那手摸到我衣襟的那一刻，我用左手攥住了它的手腕，果然，它吃了一惊，迅速回缩，我抓着不放，结果整个被它拖着摔倒在地上。
“阿英快松开手！”“阿英，你伤了你自己了！”“放手，把剑给我！”
“帮我起来！让我杀了他！”我趴在地上，刚刚觉出除了心口疼痛之外，皮肉也有点疼。那手又缩回去了，我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伸向那两扇青纱帘幕。我要过去，我要过去揭开那帘子看一看。
“阿英，那里究竟有什么？你在指什么？慕斌，还不去抢剑！”
“剑！”我回过神来，看见刚才摔倒时候没握住的剑躺在一边，赶紧跃过去整个趴在上面，省得被慕斌捡走。那琴声还是一丝不乱，我缓了口气，重新把剑拿在手里，一使劲却没爬起来，不知道是谁抓住了我的脚腕不放。慕斌也又来夺我手里的剑。
“别拿走！你们让我杀了他！”我两手握着剑柄不放，用膝盖往那边蹭着。
“你要杀谁？阿英，求你了，别闹了！”
“他！”我两脚乱踢，伸出一只手指着帘子那边，一滴血从手上滴到光洁的竹地板上。
“谁？！”楚宜珏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抓着我的肩膀问：“阿英，你恨那琴声是么？！”
确实有琴声，不是我的幻觉！“你明明就听得见！”我再次试着往前爬。
“慕斌，去看看是谁在弹琴，叫他先别弹了！”楚宜珏整个趴在地上压着我，说：“阿英，这就不让他弹了。不弹了就没事，是么？乖，松手，把剑给我！”
“慕斌别去！不关你们的事！”我身上已经从上到下都被汗水湿透了，无奈之下我对李慕贤说：“借我点你的力气，去杀了他！”
“怎么借？”楚宜珏愣了。
“没说你！”我猛地掀开他，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两手抡起剑，用尽全力向那青帘子挥去。
果然是好剑啊！
虽然现在的我使剑已经没有力道、手法可言，但是那一道雪亮的弧光还是照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琴声戛然而止，软飘飘的纱帘顿时变成两半掉在地上，血点甩在帘子上也甩在帘后的粉墙上。
那里只有一张案一个香炉一张古琴。
香炉里的香燃得只剩尾巴，青烟袅袅。
“哈哈哈哈哈！”我不痛了，立即朗声笑了出来。剑“哐啷”一下滑落在地上，我的身子也像是漏空了的面口袋一样，软塌塌地倒下了。
“阿英！阿英！”他们摇着我，想把我拉起来。
“我没事了。我没事了！”我对他们说。
他们却像是听不见一样，还是七手八脚地把我从地上拖起来给我掐人中按脑袋。
大家这是怎么了啊？慕斌额角一大块青，楚宜珏鼻尖底下挂着血，兰小九的眼圈青了一块，怎么都这么狼狈？楚宜瑞呢？他到哪儿去了？
我歪过脑袋去找楚宜瑞，找到了，他更狼狈，披头散发，一身的水，长袍抱在手里，一件褂子还没穿完，露着一大片肋条子。我刚想说让他赶紧穿好别冻着，眼前却黑了，脑袋不知道怎么的就磕到了地，身子也顺着沉重的脑袋滑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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